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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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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和

“不必拘謹, 以後我們會時常見面。”女子笑道,“你大可將我當作普通弟子。”

是個脾氣很好的人。

桑繪擡起頭。

女子卻忽地一楞。

方才沒仔細看,如今站在身前, 認真端詳,倒是有幾分眼熟。

眉宇似是某個故人。

不是撫桑洲主, 也不是南商雨。

只是那故人該是沒有子嗣遺留世間的。

女子搖搖頭,將思緒拉回。

或許是個巧合吧。

畢竟這世間長得相似的人並不算少。

於是, 女子含笑道:“鑒靈院有些日子沒來新人了, 尤其是撫桑的人,上次來鑒靈院修行的還是你兄長,對了,你母親南夫人近來可好?”

桑繪擡眸,略有疑惑, 卻仍然乖乖回道:“母親近來一切安好。”

“那便好,上次我與她見面還是五十年前呢, 沒想到, 一轉眼,她便做了兩個孩子的母親。”女子笑著搖搖頭,像是突然想起什麽,對桑繪道, “抱歉,說了這麽多,我還未說我的名字,我姓謝名共秋,是雜役堂的客卿長老, 你若有事,可隨時來此找我。”

接著她看向林丹卿, 面容溫和:“你也是。”

林丹卿斂眸,她並未將謝共秋的話放在心上,鑒靈院的長老一見面便如此示好,不得不防。

但桑繪笑著道謝,她也只得嘆了口氣,跟著桑繪道謝。

謝共秋斂眸,眉目溫婉,她攏了攏耳旁垂下的碎發。

“聽說你與傅緒州有婚約?”

“是。”

謝共秋頷首,若有所思:“緒州是個好孩子,就是性子寡淡了些,不愛說話,只可惜他如今不在鑒靈院,不然你倒也可以多與他見見,選道侶是大事,不能含糊。”

她細細叮嚀了一番,桑繪始終站在原地,乖乖聆聽著,直到有人將弟子服送回來,她才停了聲。

“桑善的也在裏面,之後便不必多跑一趟了。”

“多謝長老。”

謝共秋含笑,忽地她眉頭一挑,看向門口,柔聲道:“井宿大人怎得有空來我這了?”

井宿腳下虛浮,眸光流轉,落在桑繪身上,並未理會謝共秋。

桑繪疑惑:“老師?”

“繪繪,隨吾來。”

桑繪心神一動,面露遲疑,她手捧著弟子服,側眸看向林丹卿。

“讓她們送回去。”

意思是只能桑繪一人跟去。

桑繪沒有出聲詢問,順從地將弟子服轉交給林丹卿。

林丹卿沈默地看了她一眼,收到桑繪的眼神示意,抿唇不語,只是平靜接過桑繪遞來的弟子服。

·

紫薇殿。

仙侍將桑繪領入正殿後,頷首退出,走時還將巍峨的大門關閉。

桑繪心神一動,狀若不解:“老師?”

井宿擡手摸了摸她的頭,擡眸道:“帝君,我已將人帶來。”

桑繪著實沒想到,井宿會帶她來見帝君。

孤雲帝君,天下共主,莫敢不從者。

但他已快千年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了。

據說,是在千年前的大戰中受了傷。

話音剛落,半空隨即響起虛弱的咳聲,許久,那男聲才溫和道。

“過來吧,你叫桑繪?”

僅僅是聽他說話的聲音便知,傳聞所言非虛。

桑繪眨眼,猶豫地看向井宿:“是的,帝君。”

“好孩子,委屈你了,井宿,你退下吧。”

井宿垂眸,朝桑繪微微頷首,桑繪目送著井宿離去,不明其意。

神魂中卻突然響起十方的聲音,它略帶奇怪。

“微生宣。”

桑繪下意識將手縮起,心下一沈。

“神器寄生,汲取人源,井宿希望我能幫你。”帝君緩緩道。

桑繪尚不知他知道了多少,遲疑道:“神器?”

“你過來。”

虛空中,忽地顯出一道身影,他雙腿跪在地面,看不清容貌,語氣溫和地喚著桑繪。

接著一陣清光將桑繪包裹,再一睜眼,眼前的場景頓時不同。

周身是熒熒星河,慢慢圍繞著此處旋轉,腳下虛無,透出另一半的星河。

無盡玄妙藏匿此間。

視線盡頭,是一張巨大的星圖,只是不知為何,圖上殘缺了許多塊,而方才跪著的男子正緩緩起身,轉身向她。

“好久不見,十方。”

男子轉身,桑繪這才看清他的模樣。

衣衫簡樸到了極致,不著一絲紋樣,滿頭白發隨意披散在肩頭,唇角笑意雖是溫和,卻也讓人覺得疲憊。

他的手虛握成拳,背對著桑繪低咳了幾聲,才又轉過身,不好意思道。

“抱歉,最近身子越來越差了。”

桑繪眨眼,不知說什麽,索性這位用意不明的帝君也沒打算得到什麽回覆,他垂眸,雙手忽現長劍,泛著森森殺意。

“十方,過來吧。”

桑繪面露疑惑,一言不發,實則是將十方引到那把長劍,十方如今仍與她的神魂牽連,她知道,十方會有分寸。

果然,不一會兒,長劍發出錚鳴。

“微生帝君。”

“還真是你。”不知為何,微生宣輕笑了聲,若有若無地埋怨道,“你說你,何必躲在小姑娘的神魂,天下之大,哪裏容不下你個鎮十方,害得人家老師求到我這裏。”

十方不理,它徑直問道。

“微生山呢?”

微生宣想了想:“我那個侄兒嗎?或許是死了吧,你知道的,他向來不愛與我聯系,我也快死了,死之前我得把你帶回來,不能讓你毀了人家孩子。”

“……我沒有。”

“好,那就算你沒有。”微生宣無奈一笑,他擡眸看向桑繪,眼神意味深長,“我從前也碰到過像你一樣的人,但又不是很一樣,那些人,大多時候會殺了就走。”

桑繪擡眸,面色平靜,眼瞳漆黑如墨,她靜靜凝視著微生宣,臉上沒有一絲笑意。

任務局守則,一旦被位面原住者發現身份,立即格殺。

桑繪在思考。

現在請求恢覆實力,主系統批覆需要多久啊?

還是看看系統空間賣什麽,直接用是不是比較好?

見桑繪這副表情,微生宣忍不住大笑起來,甚至笑出了眼淚,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,懷念道:“這副表情我可真熟悉,我猜你現在一定在想著怎麽殺我?”

“是。”桑繪偏頭,也笑了,“需要獎勵你什麽嗎?”

“別急嘛。”微生宣道,“我活不了兩天了。”

桑繪挑眉。

“我身上的暗傷就是拜你們所賜,記一點舊很正常吧,而且,我這次可是在幫你。”

桑繪來了興致:“幫我什麽?”

“十方現在只有識,沒有身,藏在你體內終究還是個麻煩,我給十方做個身體,就算你以後拿到那個系統去賣,也能賺不少的。”

知道的還真不少啊。

“你既然知道我們,那也該知道我們的力量是完全淩駕於這個世界的,我其實並不需要十方。”

十方安靜不語。

“我知道,所以……”他斂眸,雙手捧起十方,跪在桑繪面前,眉宇是隱隱約約的疲憊,“我是在求您。”

桑繪輕笑一聲,沒說話,她靜靜俯視著微生宣。

“天圖破損,世界必將滅亡,我知道您的任務與天圖無關,一個世界只會有一位天外來客,我可以幫您很多,您不需要做什麽事,我只需要您多留在這個世界一段時間。”

和微生宣的猜想一樣,任務局每次派到世界的任務者只能有一位,在確保上一位任務者任務完成後,才能派出下一位。

不過……天圖?

桑繪擡眸,透過微生宣,看向盡頭那破損的星圖,她不動聲色挑眉。

“這麽信任我嗎?”

“您已經在這停留很久了。”微生宣神色覆雜,“我探查過您的很多行蹤,您和她們不一樣。”

桑繪莞爾。

的確,任務者大多以效率至上,以最低的時間收取最多的積分,即便是桑繪也不例外,她留在世界這麽多年,不過是因為系統出錯,劇情丟失,無法完成任務。

而任務局為防止任務者成為滅世因素,往往會根據任務時間調整任務者實力。

“我可以答應你。”

反正離正式劇情開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,即便微生宣不說,她也會一直留在這,直到任務完成。

不過看起來,這點微生宣還不知道,也沒必要告訴他。

桑繪擡手,從微生宣的手中拿起十方,指尖輕輕向上一頂,寒光乍現。

桑繪端詳著這把“十方”,神色平靜無波,她垂眸,將十方整個抽出。

“的確是好東西。”

“我以微生氏的名義,向您發誓,會竭盡所有,在這個世界予您想要的一切。”

桑繪挑眉笑道:“可你不是快死了?你個將死之人,還能予我什麽呢?”

微生宣抿唇笑著,自信傲然:“帝君,永遠只會是微生氏的人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桑繪沈默片刻,頷首淺笑,“我應了。”

微生宣俯身叩拜。

“但我想知道,天圖是什麽?”

微生宣:“天圖倒映的是整個世界的天象,它與天幕息息相關,天圖破損,天幕也會發生破損。”

聽起來比劇情崩壞造成的滅世要嚴重。

桑繪摸摸下巴。

“能解決吧?”

微生宣無奈道:“就是不能也得能。”

他們沒有機會的。

他們必須在任務局到達前,修覆天圖,否則,微生宣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。

千年前他們尚在大戰,被判定為滅世因素,衣著簡單的女子奇異降臨戰場,擡手間,整座大洲化為雲煙。

此後,有異議者,無不被她斬草除根,最後甚至於,只剩下他一個,狼狽逃回孤雲。

此後微生宣多次關註似女子一般的人,借助侄子的堪明,微生宣看見了數不盡的因果,而那些人出現的地方,殺的人,無一例外,有與世界因果糾纏的痕跡。

微生宣明白,那是天外的力量,不可為敵的力量。

只要世界出現問題,那他們就會前來,毫不猶豫除掉問題的源頭。

而天圖的源頭,是人。

“你為什麽不想讓我們來解決?”桑繪有些好奇,“明明我們的解決方式簡單又有效率。”

“太冰冷了。”微生宣擡眸,“您從未給過我們別的選擇。”

冰冷?

桑繪第一次聽到這個評價,她挑了挑眉,若有興致。

“或許,世界可以自己解決,或許,我們有更溫和的解決方式……”

桑繪笑:“……我在來這個世界前,看過前輩的任務記錄。”

微生宣未說完的話停留在嘴邊。

“我記得,你們有次可是打到快要滅世的地步,所以我們才會幹預。”烏色劍鞘擡起微生宣的下顎,桑繪眉眼彎彎, “你說你們能解決?你說你們能用更溫和的方式?”

微生宣不語,眼神躲閃。

桑繪倏然一笑,松開他。

“好了,我該走了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微生宣垂眸,卻在桑繪要走的一瞬間,高聲道,“我只求您,給我們個機會,別那麽快……就殺了它。”

說到最後,他的聲音甚至有些哽咽,但桑繪背影決絕,沒有因他的話而遲疑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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